出嫁那日,骄阳似火,半个北京城的闲人都上赶着来瞧热闹。
大红花轿热的像个蒸笼,连空气都是黏糊糊的,下了轿,厚厚的盖头挡住了视线,路看不全,周遭的人也瞧不着。
沈一拂就在她身畔处。
这些被圈束的日子中,她知道自己欠他一个解释,没有想到再见已是此地此景。
妘婛不知,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与自己的拜的天地,正如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境等在洞房花烛中。
是忐忑,是期待,还是害怕?
妘婛听着外头的喧闹,愈发觉得时间难熬。
等到夜幕降临,等到窗外人影憧憧,笑闹声着近了,她忙不迭将红盖头垂下。
门一开,酒气就顺着风灌了进来,蔓至整个厢房。
不晓得他说了句什么,把门外那些个插诨打科的人一一驱散了。
听着脚步是虚浮的,时重时轻,生生能将的人心踏了个七上八下,妘婛不自觉屏住呼吸,却看到一双皮鞋止在几步前没有继续向前。
屋中静的出奇。
等了又等,就在她以为沈一拂会这么继续和她空耗下去时,红盖头骤然被掀开,一双深眸猝不及防浮现在眼前。
他往前一步,慢慢弯下腰来,一双眼半开半阖,瞧着是真的醉了,又像是异常清醒。
她被吓着似得将身子往后一倾,只听他说:“你可满意了?”
她心下一沉。
五个字,仿如控诉。
妘婛想,他果然不甘愿。
不甘愿自己的婚姻大事任人摆布,或者说,他不甘愿和他成婚的人是她。
“我没有。”哪怕迟了,她还是想要解释清楚,“我从没有和我阿玛说过你想退婚,如果可以,我并不愿坐在这儿。”
尤其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
“喔?”沈一拂眼睛一瞬不瞬锁着她,“五格格是想说,是我们沈家强人所难了?”
她皱眉,“你为何要曲解我的意思?”
“曲解?”他将手中的喜秤随手丢到一边,“你对我一无所知时,对这门婚事没有异议,而在我提出想要彼此了解时,却称是我虚伪,不给人半点辩白之机就将我逐出王府。到底是谁曲解了谁的意思?”
妘婛双手叠交在一起,指节攥的发白,“十五年的时间,你从来没有想过了解我,事到临头却追起了洋风……你们这些留洋派,不都看不惯我们这样守着院子、足不出户的女子,什么给时间彼此了解,还不是为了寻求退路找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