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正厅传来玉磬清鸣,三十六盏琉璃灯齐齐转向她站立的方向。
钟逸轩的轮椅轧过满地红绸,碾碎的光斑像散落的砗磲粉,在他玄色锦袍上铺成星河。
"诸君且看。"他举起两人共绘的漕运图,裂开的玉扳指将掌心割出血线,"这三个月的海寇之乱,实为有人用砗磲贝雕在绘制海防..."鲜血滴在图卷狼头标记处,竟与珊瑚药汁融成朱砂色的"悦"字。
商悦的银簪突然发出蜂鸣,簪头蓝光扫过梁间匾额,显露出用艾草灰写的婚书。
钟逸轩握住她染着砗磲粉的指尖,当众撕碎那封和离书:"钟某毕生最珍贵的漕运,便是与商姑娘同舟共济的..."
尾音淹没在江涛般的惊呼里。
商悦的泪珠坠在他手背伤痕处,咸涩水痕竟化开蜡泪密文,在《水龙吟》词牌下凝成"白首"二字。
窗外适时炸开烟火,八十一道流光拼成的狼头图腾,此刻全化作并蒂莲模样。
霜降那日,商悦在账房瞥见自己名讳印鉴时,银簪险些挑破新誊的盐引。
韩嬷嬷捧着凤纹漆盘近前,盘中砗磲珠已换成虎符状的玉钥:"老夫人吩咐,往后西跨院的私库..."
话音被仓廪方向传来的号子声打断。
商悦推开雕窗,望见钟逸轩端坐轮椅指挥漕粮装船,晨雾在他膝头账册上结出盐霜。
当她将暖炉搁在他冻红的指节上,漕丁们忽然齐唱起《水龙吟》,词尾那句"愿为连理桅"惊飞满江白鹭。
暮色浸透盐仓时,两人在账册堆里寻到半片砗磲残雕。
钟逸轩用艾草灰涂抹裂痕,灰烬竟显出一行新帝年号。"你看这贝纹走势。"商悦蘸着茶汤勾画,"像不像那日林婉儿说的镇海兽..."
话音未落,江心突然传来祭鼓声。
钟逸轩掌心的旧伤迸出血珠,在残雕上漫成个"祭"字。
他们交握的双手同时抚上窗棂,望见对岸新竖的狼头旗正在暮色里舒展,旗面金线绣的竟是暹罗使团纹样。
子夜更漏滴断时,商悦在妆匣底层摸到粒冰凉之物。
白日收验的砗磲珠竟化作水银,在珊瑚药汁里凝成微型海防图。
她推醒浅眠的钟逸轩,银簪蓝光扫过地图刹那,北境三州突然浮现朱砂标记。
"这是..."钟逸轩蘸取药汁在掌心推算,忽然剧烈咳嗽。
血珠坠在地图上的"霜降"二字,竟与窗外飘进的初雪融成冰晶,晶体内分明冻着半幅凤冠霞帔的图样。
五更天,商悦在渡口焚烧证词副本。
江风卷起灰烬时,某个未燃尽的边角突然显出蓝光——那是用砗磲粉写的"和亲"二字,笔迹与林婉儿供词上的《水龙吟》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