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见老者真个出手,急忙惊叫一声:“枫哥小心!”
云枫岂会不识得厉害,但他主旨在保护爱侣,并非真个要与老者作对。当下,足下疾使一个“倒踩七星”
只牵带着娉婷向后滑出,但身体始终都是护在娉婷身前,不教其受到丝毫伤害。老者见楚云枫退避,鼻中微哼,之后,也不知他用了怎样一个身法,并未见其身体有丝毫晃动,霎眼之间竟又再迫至云枫近前,拍出的仍然还是方才那只右掌,似乎此掌本就未曾收回过。云枫想不到老者如许迅疾,竟是如影随形,自家足下还未着落稳妥,人家已经又再逼将过来,先不论其武功如何,单是这份轻功便已是高出自己甚多,自忖便是早前的哑汉战百夫与拜弟童未泯也都绝对达不到如此境地。想归想,手底下却不含糊。见到老者迫得紧急,为免爱侣受到伤害,便先是以后背轻轻在娉婷身上撞了一下,将之斜里冲开去一边,同时,骤运玄功,足下横移至兑位,疾拿住身形,一势“野马分鬃”
直向着老者拍来那掌迎去。然而,这次所用虽然仍是太极拳法,但却是再不敢施用“以柔克钢”
的法门。云枫实在是摸不透老者武功深度,生怕贸然使用纯柔纯绵武功,吃亏的反会是自己。其实,楚云枫的担心倒是多余,这太极拳本就是一种敌越强我便越弱、敌越刚我便越柔、敌越动我便越静的武功,当对手刚强到极端时,我也应当已经柔弱至极端,此才是太极拳的真诣所在。要知,绝对的刚强是很难破坏掉柔弱的,然柔弱却反可乘机抵制刚强,虽然世间真正的绝对并不存在,但此理却是存在。正如一名力大无穷之士,一双铁拳虽可开碑裂石,然却是断乎不能一拳击折一根青草;又如一张百石强弓虽可将箭矢射出百丈开外,但却绝难将一方绢帕弹出半尺;再如一头巨象,想其一足便可踏死猛虎,但其最怕之物却是微小的蛇鼠虫蚁。云枫本也明白这些个道理,只因为一早便已被老者的武功所震骇,此番多少生了胆怯之心,一时间心竟中没了底,遂便不敢真个以太极拳应对,只是施展出拳法上的招式,欲与老者纠缠。但是,太极拳法的厉害之处就是在于它的神韵,即以柔制钢、借力打力,没了这份神韵,太极拳便成了一套浑无用处的平常庄稼汉拳法。然而,老者见到云枫迎来那招没有了神韵的“野马分鬃”
实在拙劣得很,却反而心下大奇,闪念道:这年轻人武功应当不弱,怎的会使出如此一招拳法?老者于瞬息之间看不出内中有何端倪,只道拳中藏有别的高深变招,暗赞一声“了得”
急将身形一霎,右手变掌为钩,又再向着云枫左边肩头带去。云枫本打算拼着全力与老者对上一招,却未想到人家突然变招,心内愕然,想不通老者为何会“惧怕”
自己,只道老者是为稳妥起见想以绝对的把握击败自己罢,遂才不与自己对拼。见老者右手成钩向自家肩头兜来,当下虎躯一晃,堪堪将肩头错开,再使一记“高探马”
相迎,仍是与老者成对拼之势。云枫已是铁定下心要与老者来个生磕硬碰,心道:你不愿拼命我偏与你拼命,我就是拼着一死,也不能教你伤害了婷妹。老者见楚云枫一招又再照直向自己迎来,以为内中又有玄机,暗道:好娃儿,你想骗我老头子,我偏就不上你当。立时,身形再晃,再次变招改打楚云枫右面。如此,老者不断变招、云枫不断硬接,彼此稍沾即转,缠杂游斗了二三十招,竟都是未有任何身体触碰。这一来,倒是无形中救了云枫一命。要知,凭老者武功,若真是与云枫硬拼,定然占有绝对优势,再因云枫本就身有内伤,两下一番对碰,如何能够抵受住老者雄浑的内力。怎奈老者铁了心认定云枫每一招出手都大藏奥妙,硬是不敢盲目与之正面交锋,生怕其表面一招实际只是诱敌之计。想老者武功已是登峰造极,能够参悟出赵德在石壁上见到得的那些玄奥拳法,自然,见地也就比之常人深远一层。但也正因如此,才会误将云枫此刻的“平俗”
当作是“大有内容”
正是“以高手之心,度‘俗手’之腹”
真个算是云枫歪打正着耶。陈娉婷本来颇担心爱郎吃亏,只在一旁作势,准备随时扑上助战,但观斗片刻,竟是越发大惑不解起来,猜不透那缠斗二人究竟弄的是哪番玄虚。明明云枫的太极拳配武当玄功最是厉害,然却只使拳而不用功;明明老者一招就能击败甚至重伤云枫,然却硬是与其作缠斗之势。娉婷百思不能得解,竟是不再去惦念插手帮忙一节,反在一旁搔着首暗自琢磨了起来。场中二人又斗了十几个来回,仍自不分高下。楚云枫倒还好,老者却是越发着急,实想不到眼前这年轻人能有如此“高明”
的武功,从开打到现在,自己竟连人家一招的端的都没有瞧破,忍不住心中暗赞:小子好功夫。如此一来,老者更是喜爱起云枫,心内油然起了怜才之心,不愿再与之缠斗,生怕一个不好真个伤了他。当下,老者主意打定,觑准一个时机,照着云枫面门虚晃一势,道声“不打了”
霍然身形一旋,向一陈娉婷期去。原来,他方才实有许多机会撤招转袭娉婷,只是由于乍见云枫武功“了得”
一时来了好奇之心,想要看看他到底能高至如何境地。待见了云枫“真功夫”
知道若真要分出胜负尚还不是一时半刻之内的事情,便干脆放弃了缠斗之心,以免真个弄得个两败俱伤之局。云枫见老者遽然改袭娉婷,心中猛骇,这才省到老者当初与自己对战的本意就是要废掉娉婷,只因为打得时间久了,竟是忘记了保护娉婷的正事,一心只想着与老者拼命。然老者变招太过突然,云枫之前又未及防范,微一错愕的当,老者已然一掌向娉婷右肩狠命拍去。这肩膀是肩井穴与锁骨所在,如若糟重创被损,那一身武功定然是废掉了,日后即算骨骼复原完好,也是会落下病根,别说是从此不能再练武,就是那一条手臂此后活动也是远不如早前灵便了。偏巧,娉婷此刻正走神思忖着云枫与老者因何都不用真功夫打斗的事情,浑没注意到场上变故,直到骤然感到一股热烈的强风迫体,这才惊转过神,遽见老者竟向自己扑来,心下顿惊,直吓得连闪躲竟都是忘了——或者说,她实在是真的来不及闪躲罢——老者一击实在太快,当真迅若雷电、疾比流星。云枫大急,高叫一声“婷妹”
同时猱身蹿出,竟是在那一霎之间,激发出身上所有潜力,猛将玄功“纯阳无极”
运起至十二分,舌绽春雷长啸一声,一掌罩着老者脑后打去。老者掌至半途,陡觉背后生风,呼呼作响,料知此一击定然不弱,自知如若再不回身招架,即便一掌真能将面前“丫头”
废掉,也要被后面“小子”
重伤。当下,怒哼一声,撤掌回身,提足一口真气,也同样一声长喝,举掌迎上云枫。只听一下砰然炸响,两只手掌于瞬间相抵,蓦地,其间所激荡出的真气竟是迫得周围沙石飞扬草茎断折。再看,老者身形微打了几下晃悠,随后稳住,却是无妨;云枫则是“噔噔噔”
接连退出三五步,才自立稳。站定之后,云枫只又觉得胸中气血翻腾,闷燥无比,方才与老者对掌的一条手臂也是被震得麻痛难当,几乎失了知觉。而老者的手掌也是被震得好一阵酸麻,但比之云枫却还是好得了许多。待得手掌回转舒适之后,老者满面惊诧地瞧着云枫,好半晌,才冲口说出五个字:“纯阳无极功!”
云枫乍被老者道出内功出处,心内也颇诧异,但由于胸内憋闷未好,一时却无法作答。老者又再盯注了云枫片晌,开口问道:“你是武当弟子?张三丰可是你师父?”
云枫仍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接连点了两下头,以作回应。老者眼中一闪,投来几分嘉许之色,随后却又忽然昧了下来,面色转暗,长叹一声,沉声道:“想你有如此武功,又有那等名师,有什么困难是你解决不了的呢?却为何还要觊觎这山上的武功呢?”
云枫闻言一愣,不解老者话意,怔怔向老者看去。娉婷也听到了老者方才话语,心下也是诧异万分,想不明白自己二人上山求医疗伤与什么“山上武功”
有何干系?良久,云枫才终于缓解了胸中苦闷,喘息两下,迟疑着向老者问道:“什……什么,前辈您方才说晚辈觊觎什么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