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又道:“子澄,朕问你件事。”
黄子澄跨前一步恭敬说道:“皇上请说。”
建文帝略微思忖了一番,说道:“你说……四王叔是不是只是为了朕这皇位而来啊?你说朕若是拱手将皇位送给他,他是否会放过咱们?”
“啊,这……”
黄子澄不知该如何做答。倒是那名侍卫口快心直,冲口说道:“臣以为不然。皇上,那燕王向来阴险狠毒,臣以为,就算您真的将这皇位给他,他也放不过咱们。特别是您,只要您还活着,即便他燕王真做了皇帝,那他心中也是难得安稳的,依臣看……”
建文帝举手打断了侍卫的后半截话语,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道:“行啦,朕知道了。哼,四叔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留朕活命的。好了,这些事本与你等无干,就让朕一人来承担罢。今日你们的好处,朕都记下了,你们快逃命去罢。”
“皇上!”
众人又都是同声呼唤着跪了下去。那名侍卫接着又道:“皇上,平日您待咱们不薄,今日就算真的要死,臣等也都陪您一起,大不了咱们来生再做君臣。”
余人也都跟着应和。建文帝微一迟疑,终于点头说道:“好,你们真的都愿意跟着朕死?”
黄子澄含泪抢道:“子澄愿意,子澄义无返顾。”
他人也都跟着称“愿意”。建文帝挥袖抹去泪水,说道:“好,你们且待着。”
说着,转身快步入内房,片刻,复又行出,手中已多了三条白绫和一只金制酒壶,说道:“白绫不够,但还有毒酒,你们自己选罢。”
说着便将那只酒壶与两条白绫递给黄子澄,自己留下一条,眼中又自涌出热泪,说道:“朕先行一步了,黄泉路上,朕等着你们。”
说完,便疾步向御案行去,挥手将案上的笔墨书纸全都拂落到地上,举足蹬上案台,两手捧起白绫两端,说话便要往梁上悬挂。这时,那一直未曾言语的老太监骤然急叫道:“皇上且慢,老奴想到一事!”
建文帝微感诧异,站在案上,蹙眉道:“还有何事?快说罢。”
那老太监伸出双手扶向建文帝,说道:“皇上,您先下来,没准今天咱们都不用死。”
“什么?”
建文帝虽然有些不信,但心中听了仍是一喜,蹑足步下书案,问道:“你还有何计策?”
这时,其他众人也都因为好奇,相继围将上来。老太监禀道:“皇上,老奴方才忽然间省起先帝临去之时,曾在奉先殿中留下过一只破旧铁箱,说任何人都不得触碰,除非是宫中生变迫不得已之时,方可叫皇上您亲自打开。这些,您都还记得么,那时候老奴还是伺候先帝的。”
建文帝仔细思索了一下,拍头道:“不错,确有此事。不过,当时朕只道那不过是爷爷他老人家多虑了,并未曾放在心上,那只箱子朕也是一直未曾去注意过。如今想来,爷爷的担心还是对的了。”
沉默了半晌,忙又对那老太监道:“快,你快去将那箱子取来,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那老太监应声去了,没多会儿,果真取来一只满是锈痕的铁箱。那名侍卫挥刀将铁箱上的铜琐斩断,之后再由那老太监呈递给建文帝。建文帝将铁箱打开,见到内中并无何等希奇物事,只是有三套僧衣、一柄剃刀和十锭黄金。另外还有一封书信,封皮上书:炆儿亲启。建文帝认得那字体,是祖父太祖皇帝朱元璋的手笔,当下赶忙将内中信笺取出展看,信上寥寥数字:如遇危难,除龙袍,容为僧,出鬼门逃,他人走水御关。建文帝读后好生不解,自语道:“这什么意思?”
说着,便将信又递给黄子澄看。黄子澄看后,沉吟片刻,说道:“皇上,咱们不如就按照先帝所说试试看,说不准真能逃出去。”
建文帝微一思忖,点头道:“姑且一试罢,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来,帮我剃头。”
说着,便将那名老太监叫了过来,自己也是动手亲自将身上龙袍脱下。众人手忙脚乱地帮建文帝收拾妥帖,之后见到还剩下两套僧袍,那名内廷侍卫约略思考一番,环视了一下其他人,最后见到起先那两名信使的身材体形与建文帝相仿,当下便道:“快,你们两个也与皇上一般,赶紧剃头,一会儿陪皇上一块走鬼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