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除了我爸妈,还有好多村里的人,村长也在其中。但最显眼的是一个道士模样的中年人,又矮又胖,头发向后梳成个辫子,蓄着的长胡子落在胸前,大腹便便,一看就是个靠糊弄骗人为生的神棍。
这个道士我认识,名叫蔡军,是我们村的,早年因为犯了事逃到外地,多年不见,竟然成了名头颇响的“蔡道长”,据说是拜了玄武山的道士为师。
这些人应该是刚来不久,全都围在院子中的那具……不不不,是两具尸体四周,金福的竟然也在!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间屋子有人。
蔡军忽然举起右手,整个院子立刻就安静下来,我也屏住了呼吸,不知他要说什么。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一阵响亮稚嫩的童音突然在响彻在院子上空,院子所有的人齐刷刷地向我这间屋子看来。
“……”要不要这么搞笑!早不响晚不响,偏偏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一脸懵逼地回头看着张合阳。他起得比我还早,苦着脸无奈地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没事。
事已至此,逃是肯定逃不掉了,我索性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掏出手机,准备接听电话。然而当我低头看到屏幕上233个未接来电和下面那个名字时,又愣住了!
楚玉儿!我大学的一个学妹。我们是在一个有关灵异漫画的社团认识的。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人长得美不说,还是个豪门千金大小姐,是个夜猫子,喜欢搜集各种民间流传的灵异故事。对她的了解,我便止于此。
昨晚我们被困在屋子里,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可她也不至于打这么多个电话呀,时间跨度几乎从晚上七点一直到凌晨三点多,基本平均两三分钟打一次,可能是实在撑不住才睡着的,刚一醒这又打过来了!
虽然我们以前经常三更半夜在微信上聊天,但她的电话我这还是头一回接到。
我满腹狐疑地按下接听键,刚说了个“喂”字,那边就传来了她气急败坏,又有些喜出望外的声音:“好你个菜籽油,你他妈的终于肯接老娘的电话了!”
“……”在她如夜莺般甜美的嗓音下,想不到就连爆粗口也是如此的动听,只可惜我此时完全没有那个心思欣赏。这么多双眼睛落在我的身上,我犹豫再三才开了口,“楚……楚同学,请问有……”
“我呸!叫谁楚同学呢?之前不是老婆长老婆短的叫得挺欢么?怎么,现在不敢了?”她肆无忌惮,不,简直是丧心病狂地在电话那边吆喝着。
“……”我的脸上直冒黑线,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问道,“我……你……有什么事吗?”
先前因为总在深夜凌晨和她聊天,有次开了几句玩笑,不想一来二回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她在微信上就“老婆”“老公”地乱叫起来。当时我想她一个女生都不怕,我还怕什么,所以昨晚听张合阳说女鬼要和我结婚时,我便是想到了这位“准女友”。
不过,我可从来,哪怕是连半丝那个念想都没。我想她就是觉得好玩。一个开着好几百万的超跑在校园横冲直闯的豪门千金,和一个毕业就回农村卖棺材(也差不多了)的“有志青年”,这差距……感觉就算是天上和地下都有点近。所以即使是平时在校园里偶尔碰到她,我也会装作陌生人一样避开,生怕别人嘲笑我自不量力还想攀金枝。
还好她没在这个称呼上继续纠缠,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是差点叫我一口老血喷到手机上:“昨晚我夜观天象,发现老公你的红鸾星动,好事将近,你该不会是另结新欢,要抛弃我这糟糠之妻吧,呜呜呜……”说着竟然还拖着音,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封鬼羖婚书,差点就脱口问她“你咋知道?”
幸好我及时忍住,因为我很快就反应过来,类似这样的话,几乎已经成了她和我聊天的开场白,我连忙咬着嘴唇说:“没……没有,我现在有点事,晚点再……”
她却完全不理会我在说什么,耍起她那大小姐的脾气来:“我不管!不听不听不听!你昨晚为什么一晚上不接我电话?不准说手机没带、丢了、坏了、没信号、在充电……”
“……”说实话,我真的都想直接挂掉她的电话,但想到她昨天一整晚都在给我打电话,又有些不忍心。可她又老是不说究竟有什么事,一味地胡搅蛮缠,这让我很尴尬,只得一直保持沉默。
她就像在开机关枪似的一个人说了十来分钟,见我始终不吭声,停顿了片刻,然后像是换了个人,语气变得异常温柔之外,还略带一丝淡淡的忧愁:“菜籽油,你真的不再回鄢郢市了吗?”
我有些愕然,稍作思考便回她:“到时还要回校参加论文答辩和领取毕业证!”
“然后呢?就回去开你的人偶店,再也不来鄢郢了?”她有些语带哽咽,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一度很想冲口对她说“你要我来,我就来啊”,不过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低低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