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潜穿素黑的长袍,将那张脸衬的越发如玉,有棱有角,眉眼深邃,即便此刻挂着浪荡的笑,也一如记忆中那个张狂的少年。
他微微歪头,扬了扬眉:“抱歉,今晚扰了你的清梦。”
李知抿了抿唇,并没有共叙兄弟情的意思,被压断的腿骨尖锐的痛着,额头上的血顺着往下滑,温热而瘙痒,令他羞耻难堪。
他将所有不悦的情绪,转移到他身上:“你不是应该在天牢吗?”
“我出来了。”他如聊家常般,淡淡的说着:“里面暗无天日,潮湿的厉害,我不喜欢。”
顿了顿之后,他又继续说:“不乐意待,便出来了。还是外面舒坦自在。”
李潜咧唇笑笑,立刻有人送上来一把小椅子,他坐上去,优雅的翘起二郎腿。
李知这一生有过许多次低谷,每次低谷都令他痛不欲生,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令他感到愤怒,感到不甘,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
他曾是整个皇室最出色的人,曾被无数人寄予厚望,而眼前的同胞弟弟,向来崇敬他,以他为榜样,和他总是形成鲜明对比。
当然,他永远是被看好的那个,而李潜被人提起时,总是面带鄙夷。
李潜聪明固然是真,但他令人捉摸不透的性子,让人私下里对他的评价并不高。
如果说他是大越的希望,那么李潜就被视为大越的灾难。
从他懂事后,他便兢兢业业扮演温柔斯文的角色,李潜与他恰恰相反,他乖戾叛逆,几乎处处都不如他。
这样的人,却在今天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用不尊重的口吻,说着忤逆的话来。
他从天牢出来了,他越狱了!不仅如此,非但没有东躲西藏,反而大大方方的来见他。
是要反了吗!
李知气呼呼的,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敢抗旨不遵?”
“这么明显的事情,就不必说出来了。”李潜耸了耸肩,他朝着外面的雨幕看了眼,眸色暗下来,低声说道:“喜欢这样的雨天吗?”
“什么?”李知被他问的莫名其妙:“朕在问你话。”
“我十六岁那年,旁人冤你谋逆,你被送进大牢里,还记得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件事几乎要毁了他的人生!
如果不是出了那场意外,他又何必搭上六七年的光景,去那深山老林里东躲西藏,只为有朝一日重回皇宫!
他恨越武帝的多情,也恨周声晚的狠辣,恨李彻的野心勃勃,更恨自己当年没有一狠心真的谋逆。
若是夺了皇位,哪还有这么多的事情来?他又如何会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任人宰割?
心不狠是站不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