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傻姑娘”三个字蕴着无限温情,不仅碧玉,跟前的丫鬟婆子们都羞了一羞。
“这就是你信里提到的姑娘?”
那小姐仔细打量她:弱弱的身子套着半旧的蓝夹袄,像刚抽出的枝条一样细瘦,不知穿了谁的一双大鞋,又跛了一条腿,要不是王婆子搀着,恐怕连路都走不成。模样吗?一张病殃殃的瘦白脸,唇无血色,无神的大眼像梦游似地睁着。
这货色!子正哥哥如何看得上!她很满意,便道:“我叫柳依依,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给丫鬟们说。”
碧玉又震了一震,她惊讶地打量着这位柳小姐,她满头珠翠,一身绫罗,样貌中等。不知怎地竟担了柳家姑娘的名号。
她觉得口干的很,咽了口唾沫道:“谢谢……柳、柳小姐。”
柳依依以救世主的姿态点点头,示意婆子把她扶进去。
“哥哥是否小住几日?”柳依依的声音里溢满期盼。
“我正有此意,这位杨姑娘……”
碧玉没有再听,脚踏着熟悉的土地,眼看着熟悉的廊院,有很多孔的假山,开绒花的合欢树……
“姑娘,这里!”一个小丫鬟脆生生地叫起。
她们把她扶向了客房。她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十多年啊!她终于回来了,物是人非,主已是客!
今日西风正紧,天气阴冷,屋内却温暖如春。碧玉疲累不堪,吃了饭,睡意袭来早早睡了。
碧云天,黄叶地,是花蝴蝶大风筝在飞,是娇憨儿童在跑。那风筝飞得很高很高,高得她再也望不到它,风筝没了!任她如何呼喊,如何寻找,那风筝踪影全无。
她一回头,父亲正看着她,父亲从来是温和的,此时却那样严肃。
她不由地问:“爹爹,依依犯了什么错?”
“你不是柳依依,你叫杨碧玉,杨碧玉,记住,记住……”
碧玉猛地从梦中惊醒,微凉的月光正从窗子里斜斜照进来。碧玉擦着额上的冷汗,好一阵子才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她终于回到旧宅了,她真想告诉告诉爹娘啊!可是爹娘又在哪里,是死是活,她都不知道。往日的坚强都化作了眼泪,她死死地咬住被角,不让自己哭出声。
过来好一会儿,她下了床,跛着足走出门。万籁俱寂,她像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白色幽灵,在故居游荡。她走到父母曾住过的屋前,却迟疑的没上台阶。她走到后园,在水榭前停了一会儿,又顺着廊子走到一个亭子下面。夜凉如水,可她不觉得冷。她依着亭柱靠了会儿,像一个孩子依偎着母亲。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借着月色抚摸柱子上依稀可辨的歪歪扭扭的字体:依依。
“唉!”碧玉叹口气,抬起头惊得几乎跳起来。
周琛正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碧玉赶紧整了整衣裳,这才发现竟没穿鞋,便赶紧把一双玉足往裙下藏。
“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我睡不着便起来转转。”
“夜间寒凉,姑娘不要受了凉。
“喔!”碧玉应着,看着将要离去的周琛,“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