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次辅一时愕然,这才明白定远侯骤然动怒的原因。
作为武将,最无法接受的就是浴血奋战换来的军功,被人毫无道理的抹去,显得他们的拼命一文不值。
张次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语气软了下来,“我不过是就事论事,没有说沈家军功有问题。”
“但张大人刚才的话,就是在质疑我兄长三人的军功。”
沈玥毫不退让,“连我这种回京不过半年的人,都听说过沈家军功累累,我兄长三人皆有军职封赏在身。他们打过的每一场仗,杀过的每一个敌,兵部奏报都有明确记录。”
“张大人但凡去过兵部,看过我兄长几人的战绩,就不会怀疑他们任何一个人独自带兵追击,我父亲会因为‘不放心’这种可笑的理由,扔下大局跟去护送了!”
张庭和一张老脸都被她说得通红,却无法回嘴。
边关这五年来,年年都在打仗。
沈观山的三个儿子都有重要军职在身,不可能没有带兵杀过敌。
而作为主帅的沈观山,也不可能每一次都亲自跟随,保护儿子立功,更不可能因为怕儿子出事,就扔下自己主帅的职责不顾,亲自带着他们出城追击。
沈玥看他哑然,也没有再咄咄逼人。
她再次把疑点拉了回来,“按照奏报内容来看,蛮族最初攻城时兵力有限,又已经逃向草原。我父亲作为主帅,于情于理,都没有理由要亲自带兵追击。这是奏报中的第一个疑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奏报内容有假?”太子皱紧眉头。
沈玥确实有怀疑,但这种无凭无据的话,她不能胡乱在宣明帝面前说。
尤其是现在宣明帝,本来就对沈家很不满。
听了更会觉得她恶意诬陷。
沈玥道:“臣女不敢质疑边关奏报,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父亲带兵出城的理由。”
定远侯冷哼一声,“何止你想不通,朝中但凡打过仗的武臣,没一个能想通的!这根本不像一个领兵数十载的主帅会做出的决策。”
“最为可疑的,不仅是我父亲作为主帅,亲自带兵追出城,连自己三个儿子都没漏下,他甚至还带上了定康城五万精兵,更是荒谬至极!”
沈玥抬眸看着宣明帝,对上他晦沉的目光,“皇上,连臣女这种不懂战事的人都知道,大燕边境对于蛮族,一直是‘抵御’,而非‘歼灭’。边境三城,两道重关,二十五万边军,都是为了抵御蛮族侵扰,保护百姓不受残害,并不是为了彻底剿灭蛮族。”
“这个道理,臣女明白,大燕的百姓明白,臣女的父兄作为边关守将,定然更加明白!”
“按照奏报所言,臣女父兄抵达边关之时,蛮族已经撤兵逃走,定康城也安然无恙,臣女的父兄根本没有追击他们的理由。”
“而且,草原上地广人稀,蛮族骑术矫健,又熟悉地形,一旦分散而逃,就是带再多边军追杀也是无用。所以这些年,大燕才以守势为主,从不曾深/入草原与蛮族作战。”
“那这样一来,臣女的父兄又为何要带精兵出城?定康城本就固若金汤,八万守军只需牢牢镇守城池,蛮族除非大军压境,否则绝无可能破城。这种简单到连臣女都明白的道理,难道父亲作为主帅却不明白?若他明白,又怎会犯下这种荒谬的大错?”
定远侯听完,眼里惊讶一闪而过,又化作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