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人还坐在原地,但声音飘忽不定,仿佛环绕在四面八方,声若洪钟,自带威严:“我早已坐化,你所在的只是依托舍利形成的幻境,所见之人也只不过是我封锁在舍利之中的一丝残魂,早已经做不得数了,便不在乎这些凡世俗礼。”

    “我只问你,你因为何种缘由来此?”

    怀素还是坚持行完一个完整的礼,低垂着眼眸,“回住持,弟子怀疑自己六根未净。”

    “你身上有清明的佛性,怎会六根未净?”

    “弟子会因为一名女子扯动情绪。”

    “哦?详细跟我说说?”对方的语气明显鲜活了几分,仿佛对此事有莫大的兴趣。

    怀素有些无措的看向声音的来源。他怎么从对方的语气中,没有听到严肃,反而听见了明晃晃的兴趣。

    “你是不是觉得我被外界传的天上有地下无,就该是个古板无趣只知道念经的僧人?”对方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生气,听着鲜活的不像已经坐化的大能,“你如果早出现千年,我可能会符合你的想象。”

    “我已经在此处几千年,已经由一个鲜活的人,慢慢古板到了极点、无趣到了极点,又触底反弹,慢慢变回这样。”

    这句话的意思还是说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对方面容和蔼、语气又亲切慈悲,因此怀素的拘谨少了许多,终于开口阐述自己的罪行:"弟子曾救过一位女施主。"

    “行善因,无错。”

    “那位女施主对、对弟子产生了情愫,弟子拒绝了她。”

    “这是对方之举,你无法判断,也无错。”

    “可弟子发现自己即使拒绝过她、即使并未动凡念,下次见到她时也会下意识想到这些事。”

    “也无错,那只是你的记忆,并不能代表你的情感。”

    怀素不说话了。

    第一任住持慈眉善目,细细端详颇有些苦恼的站在原地的小弟子良久,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又继续问到,“只有这些吗?”

    怀素摇摇头,一五一十的说出两人在蜃海幻境中发生的事,包括自己内心的挣扎与迷茫。

    以前只憋在心里,他分不清到底哪里出了错,这会全说出来,才发现了事情的关键。他对第一任住持躬身一拜,道:“弟子对这位女施主与对旁人时,内心所想不太一样。”

    住持了然。

    怀素见对方一直没有说话,斟酌着给自己的行为定了性:“所以弟子自认心境不宁六根不净,已经犯了戒律,特来戒行阁悔过。”

    “吃斋念佛,不是只有吃斋才算念佛,而是因为念佛你才选择吃斋,你可明白?正如那些清规,即使你全部做到,可心中无佛,便也做不得数;而如果你心中有佛,又何必苛求条条框框?”

    怀素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弟子有一事不明,如果做不到这些,又如何能证明自己心中有佛呢?”

    “我懂你的意思,可我也有一事不明——”,住持一笑,看着更慈悲了,“到底是从哪一代弟子开始,我梵音阁的规矩才变得越来越多的?”

    “啊?”这会轮到怀素不知所措了。他的心境再沉稳,也想不到剖析完自己板上钉钉已经破了戒的行为之后,没等到第一任住持的质问与惩罚,反而听见有些莫名其妙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