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臣弟脑子不好,听着怪累的。”
他故意不接窦书宁的话茬,是因为他知道窦书宁既然见过萧豫,完全可以向他求助,或者和现在一样私自来访,没必要用乐公书会闹得满城风雨。她这么做,一定不只有萧爻手迹重现世间这一件事。
要不是被逼得没办法,她何必找上他呢。
窦书宁定定地看着萧惟,目中透出些许欣慰,“六弟,不瞒你说,我虽已避世,但对外面的事也不是全无知觉。你表面上在核对邛川之战的名册,实际还是没有放弃查曹若水吧?”
萧惟嘴角微动,并不回答。
“我受父亲之托来提醒你,曹若水手中很可能有一个能控制百官的东西。父亲想除了这个朝廷隐患,但他孤木难支,找不到实证。”
窦书宁点到为止,萧惟早已明白窦文英的拉拢之意。不得不说,他挑了个不错的说客,可惜萧惟不是三岁小孩。
半晌,他略略屈起手指,闷声道:“娘娘,窦相的书法造诣远在您与窦夫人之上吧?”
萧惟不信萧爻还活着,别的不说,就凭萧爻拼了命也要去邛川给自己积攒军功,他就不可能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在民间藏匿两年。
窦文英是书法大家,仿写几个字当然不在话下。他想用一封邀请函让萧惟这个视萧爻如兄如父的幼弟心神恍惚,进而接过他抛出的橄榄枝,成为他的倚仗,算盘打得倒好。
曹若水从未进京做过官,势力盘根错节再深也仅限于合州。如果他真有能挟制百官的东西,朝中必有其内应。
能让窦文英大动干戈,他怀疑的人只能是卢云谏。
朝廷有萧豫,还有萧筠,窦文英若真想与人联手何不去找他们呢?反正萧豫有拔除卢氏外戚势力的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窦文英这么做,无非是因为萧惟对朝局最不上心,最方便蒙蔽卢云谏。而万一出了差错,窦文英便能推他顶罪。
萧惟可以调查曹若水,可以与窦文英目标一致,但要让他做出头鸟,就是白送十万两黄金都不行。
窦书宁被萧惟一句话顶得哑口无言。她的神情黯淡下来,明白萧惟这是婉拒了自己与窦文英。窦书宁扶住胸口,用力顺了顺气。
“六弟,你可以不喜欢我父亲,可如果你也有把柄在曹若水手中呢?”
萧惟不以为意地一笑,“那臣弟认栽。”
融化的雪珠打湿斗篷,绒毛无力地垂下,却依旧亮晃晃地闪着光。窦书宁素知萧惟的脾气,眼下这个情状她不可能再改变他的心意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告辞。
“大嫂。”
窦书宁走到书房门口时,忽被萧惟叫住。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窦书宁眼睛一酸。她背向萧惟,手指轻扣在门框上。
“大嫂身子不好,不宜在雪天奔波。”萧惟放缓语调,目光慢慢移向窦书宁的背影,“请恕弟弟说句放肆的话,窦相是您的父亲,但他于我和街上的行人并无不同。”
窦书宁的指尖隐约发白,她支撑住身体,只觉得难言的酸涩从鼻腔蔓延到四肢。当年做太子妃时,窦书宁一直恪尽己责,藏起所有痛苦,在外人面前表现得端庄得体,唯有跟着萧爻来看萧惟时才能敞露几分真性情。因此,她便把萧惟当作亲弟弟一样疼爱。
可窦书宁也清楚,萧爻一死,他们的亲情便断了。
萧惟凝视着窦书宁发髻上的几缕银丝,喉头发梗,“请大嫂上复窦相,大哥曾是稳定朝堂的柱石,更是我从小最敬爱的兄长,他实在不该利用我们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