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的夜间工作和不停的读书学习,使毛泽东的视力严重下降,印出的大字本也解决不了他面临的困难。毛泽东的眼睛好像被两滴混浊的水珠挡着,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了。对于一个手不释卷,习惯于亲自动手写文章、批阅文件的人来说,没有比将要失去视力更痛苦,更难以忍受的了。

      由于视力原因,毛泽东从这时起便请别人为他读文件、读书报,利用自己听力尚好的耳朵,借助别人的声音沉浸在读书学习的快乐之中。一些通俗易懂的书,周围的工作人员随时可以读给他听,但诗词、曲赋、散文以及其它一些古典文学,就得请专门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人员来朗读了,北京大学中文系的讲师芦荻就曾担负过这样的特殊任务。

      芦荻本姓卢,名素琴,进入解放区时才改名为芦荻。论祖籍她与毛泽东还是老乡——湖南长沙人氏,父亲一辈才迁往东北辽阳。现年四十三岁的芦荻曾在中国人民大学语文系工作,四年前调到北京大学。

      毛泽东之所以选中了芦荻来为他朗读书报,是因为十年前他在《历代文选》一书中看到过芦荻作的选注,从此印象深刻,然而被通知进入中南海的芦荻对此却一无所知。

      卧病在床的毛泽东对于芦荻的到来显得非常高兴,他握着芦荻的手微笑着说:“你大概喜欢秋天吧,会背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吗?”

      精神高度紧张的芦荻,那思维还一下子无法运转到刘禹锡的诗上去。不待芦荻回答,毛泽东便用起伏有致的铿锵之声慢慢吟诵起来:

      王浚楼船下益州,

      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巡铁锁沉江底,

      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

      山形依旧枕寒流。

      从今四海为家日,

      故垒萧萧芦荻秋。

      毛泽东用湖南乡音吟罢这首芦荻异常熟悉的古诗后,笑着问芦荻:“你的名字是不是来自这首诗的最后一句?”

      芦荻恍然大悟地笑了,笑得毫无顾忌。她那紧张万分的神经,在谈笑声中开始慢慢放松。

      起初,为毛泽东读古代诗词,芦荻是得心应手的。多年来,她一直在潜心研究中国古代诗词,因此不管毛泽东点什么诗词,她都能随口背出并作讲解。毛泽东点古代散文,芦荻也还能够应付。

      可是,毛泽东有时要她读《二十四史》,那就超越了她的专业范围。由于很生疏,特别是有许多生僻字不认识,不得不停顿下来。被故事情节感染了的毛泽东催促道:“念呀,念下去呀!”她只得如实相告遇上了不认识的字,要查字典。不料毛泽东随口说出那字该怎么念,并哈哈大笑起来。满脸绯红的芦荻一边为自己的学识浅薄而惭愧,一边深深佩服毛泽东的知识渊博。

      一九七四年八月中旬,南巡的毛泽东在武汉下榻的东湖宾馆检查眼睛时,被确诊为老年性白内障,两眼都有,只是轻重不同。

      老年性白内障这种眼疾,是在黑眼珠的瞳孔部位出现白色反光,使晶状体变混浊。这种病一般要经过初发期、膨胀期、成熟期和过熟期,待其成熟之后才能手术治疗。换句话说,得了这种病,治疗也要等待。

      身患癌症的周恩来得知这一情况后,不顾自己的病痛亲自组织北京著名的眼科专家会诊。他还把自己的一副眼镜送给毛泽东,并给张玉凤附上一信,其中写到:这副眼镜是我戴了多年较为合适的一副,送给主席试戴。如果不合适,告诉我给主席重配……

      当然,老年性白内障病人戴什么眼镜都不解决问题。周恩来送眼镜,所反映出来的与其说是雪中送炭的及时,毋宁说是体贴入微的情义。

      毛泽东患病期间,为了加强医疗组的领导工作,中央政治局决定在周恩来治病期间,由邓小平领导医疗组的工作。当时邓小平工作很忙,但是他始终把毛泽东的治疗工作摆在首位。中央办公厅和中央警卫团的领导,对医疗组的工作和毛泽东的每一次治疗都给予全力以赴的支持,为保证毛泽东的健康做了大量的具体的工作。

      身患重病的毛泽东,从来不给工作人员以痛苦、阴沉、悲观的表情,尽量不使疾病给他带来的痛苦让别人察觉。在医生看病时,他总是以幽默风趣的谈话解除他们的紧张和顾虑,也喜欢讲点题外的话,如问问姓啥名谁、何方人士,讲个笑话什么的。事实上,他一直在用乐观主义精神忍受着疾病的折磨,以刚强和忍耐同疾病作斗争。

      毛泽东的这些举止言谈确实消除了医生见到他或给他看病时的紧张情绪,使医生、护士们感到领袖是他们的长辈,是他们的朋友,差不多每次治疗都是在一种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