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止住哭努努嘴:“是她先不讲道理的!她刚才上来训我的那些话,你是没听到……后来我说她不同意我就自己去香港结婚,她急了居然还收走了我的身份证!”她说着又将头伏在父亲怀里,“爸——爸爸——你去把身份证给我偷回来!”
方浩儒在门口听到陈溪如此“唆使”父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陈溪扭头,这才发现他就站在自己卧室的门口。
“Michael!你真的来了!”陈溪扬着委屈的声调,突然松开父亲,跳着脚奔到了方浩儒面前。方浩儒眼见陈溪要抱自己,急忙向后退了一步,提前伸出双手架住了她的手臂,使她的身体与自己之间仍留有一定的距离,眼睛则看向陈子樵,不自然地笑了笑。
陈子樵看着女儿甩下自己,跑向了另一个男人,心里陡然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跟自己撒娇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如今对别的男人也会有所依赖,做父亲的不禁在心里暗暗感慨: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啊……但他很快又安慰自己:有个好男人像自己一样疼她,当然是件好事。
“方先生,你们聊吧,我先下去了。”陈子樵说罢转身离开。陈溪对着方浩儒闪出一个俏皮的眼神:“来,来,快来!”随即拉他进房在床边坐下。
方浩儒坐下后,感觉有些异样,用手按了按床垫。
陈溪笑了一下,在他腿边的地板上坐下。“感觉床有点荡对吧?是水床。”
“你还喜欢睡水床?”
“唉,是我妈非得要换的。她年轻时练舞经常有些小扭伤,也没怎么注意保养,落下了一些腰腿病。现在动不动就盯着我,非说水床有益健康,硬是换了以前的床。还有啊,我这屋子里的东西,几乎都是她布置的,我一年也住不了几天,她可不在乎,一会儿换个桌布,一会儿挂个小玩意儿……我也懒得管啦,只要干净就好了。”
方浩儒环视了一下四周。陈溪的闺房并不大,地面看似十三四个平方米,但是有个很宽的斜屋顶,因此显得房内的空间并不大,有些像阁楼。不过这个“阁楼”并不破烂,布置得确实很花心思。家具都是白色的,窗帘、床罩以及其他的布艺皆为配套的淡柠檬黄蕾丝纱质地,有种说不出的浪漫温馨。窗户不大,光线不强,但房里的色彩均是浅色系,淡蓝、淡绿、淡粉……加之淡紫色的墙壁,感觉很是清爽。而床对面整幅墙的架子上都是各式各样的洋娃娃及毛公仔,让人不免联想这里又是个热热闹闹的“玩偶屋”。
“你妈妈这么疼你,其实你不应该跟她吵架。”
陈溪噘了一下嘴:“她也经常说我啊……反正我们总是这样的,吵了好、好了吵的,我妈也习惯了。反正自己的妈又不是公司里的老板,顶撞了她又不会签‘过失单’,不会罚款,更不会被‘炒鱿鱼’。再说我都这么大了,不会无故惹她生气,是她有时候不讲理,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教育。我都工作好几年了,她还是说我‘没社会经验’……唉,没办法!”
“呵呵,我看你在你爸爸面前,的确也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又哭又闹的,估计你父母也很难想象你在工作中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她得意扬扬地摆出一副鬼马表情:“嘁!你不懂——我跟我爸妈,那都是长年‘持久战’积累下的宝贵经验,绝对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要是想让我爸爸同意什么事,就得跟他扮可怜,我只要一哭,他就心软。我妈就不一样了,只能跟她斗智斗勇,眼泪不管用!”
他笑着看她:“哼,我也领教过了,你第一次在御景的高尔夫会所见我的时候,那么厉害,我心想这哪儿是来服务的啊!要不是看着快把你气哭了,我才不会让步呢!”
“得了吧!我一开始那么客气,是你的态度不好!就像我妈,她的态度先不好的,我才会顶嘴。”陈溪说着又转转眼睛,“不过呢,我妈妈也有心软的时候。比如我一生病,她就着急了,所以我现在开始‘绝食’。我要是一天不吃东西她都无动于衷,那只有一种解释:我不是她亲生的!”说罢,她将手探进床头柜底下的一只盒子,摸出一包牛肉干,塞一块进嘴,津津有味地嚼着。
方浩儒瞪大眼睛看着她,伸手拉出了柜下的那只盒子,发现盒子里装着不少巧克力、牛肉干、果冻……
陈溪眨眨眼,耸了下肩:“嘿嘿,怕我妈发现,就藏在底下了……我可没那么傻,真的要饿着肚子,哪里还有力气跟他们斗争啊!”
“唉,原来你不只欺负我一个……”他抬手捏了下她的后颈,“对了,你妈为什么反对我们的事儿?”
陈溪咽下牛肉,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个神秘的声音:“我妈妈呢,年轻时是个大美女,也是文工团里非常出众的舞蹈演员。在嫁给我爸爸之前,曾经有个高干子弟的男朋友,据说也是经商的,很有钱,后来因为对方家庭里一些复杂的关系,两人分手了。这都是她最近才讲的,而且我爸爸都不一定知道。所以呢,她对我嫁给你这件事,主观上就抵触,当然不会同意喽!”
方浩儒听了郁闷,暗叹运气不好,居然遇到了一个“仇富”的丈母娘……但愿自己的母亲能够扭转对方的态度。
“哎,你怎么会用这个房间做卧室?”他看着房间又有些好奇,印象中刚才经过走廊时,其他敞着门的两或三个房间都比这间显得宽敞明亮。
“这是我特意挑的,我爸妈帮我改装了一下。大房间显得冷清,我就喜欢小一点的空间。”陈溪边说边用欣赏的目光抬眼望着那个斜屋项,“小的时候,我家在越秀区,住的是大学分的楼房。我爸妈不在家时,房子里空荡荡的,我就会很害怕。所以,他们如果有演出任务,就会把我送到街角一个阿婆家里,那个阿婆只有一间房子,很高,所以他们在房梁底下自己吊了一个阁楼,我和她的两个孙女都睡在里面。你知道吗?我可喜欢那间阁楼了,我们三个女孩挤在一起,睡觉前看看小人书,感觉特别舒服。我记得以前看过的好多童话,那些人物都是住在阁楼里的,所以也喜欢这种阁楼式的感觉。我甚至都希望自己将来的家也不要太大,”她突然弯弯嘴角,“只要有你就好……”
方浩儒感到心里有阵柔风吹过,摸着陈溪的头发,问:“宝贝儿,一天没见,想我了吗?”
她扬起头,双瞳剪水,虽无流泪,却也捏出一丝委屈可怜的哭腔,明明预期他起码明天才会过来,如今依然抱怨:“你怎么到现在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