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Cheong，直到今天才见到您，我真是觉得有些迟了！不然有些问题我应该早就能看开了！Anna接替我的职位后，曾经告诉我您回来以后给了她很多支持提点，我当时就在感慨：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哈哈哈哈，Anna讲我的好处，也有‘拍马屁’的成分啦——”Mr.Cheong的诙谐回应配以一贯的谦和笑容，“不过呢，她很少夸人，却在我面前讲过你：做事公平，有正义感，我听了你们联手救Nancy的故事，也是蛮有意思的啦——哈哈哈！”
陈溪回想起韩月平常总是一副让人不易亲近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想不到Anna那样不苟言笑的人，也会在背后恭维人……”
Mr.Cheong轻轻叹了口气：“Anna是个不错的员工。只是呢，她从小在福利院里长大，那是个公平可是没有太多依靠的环境，所以她总是表现得很中立，不会与谁很亲近，不过她很有自己的原则——我告诉你这个，是希望你们将来可以多一点理解，但不要提起我的话去伤她啦。总之你们两个都很好啦，我也常常劝诫Rosemary，让她多学一学你们的正直，还有认真。”
陈溪先是因为韩月同情地点了点头，听到提及佟薇薇忍不住撇嘴：“您还真是对谁都一样宽宏大量……当年您刚回新加坡不久，Rosemary为了把西北区的‘大包袱’丢给我，在蔡学坚面前诬陷说，西北区是您强加给她的……我知道了真是气愤！您当时对她其实很关照的……”
Mr.Cheong淡淡一笑：“有什么关系呢——我一个不在位置上的老头子，对于人家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也是我的荣幸啦！有时候呢，我们不必太计较，是不是又被人家利用了。实际上，我们每个人不是都在被这个职场所利用嘛！一个人有被人家利用的价值，才有存在的合理性啦。我们做HR的，本来就要善于利用各种‘人力资源’，反过来，怎么还会介意人家利用自己？”
“呵呵，听您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惭愧了……您还记得叶生以前的秘书罗兰吗？就是Laura。不久前，她也跟我提过一个类似的‘利用论’。”陈溪笑言之余，想起那日罗兰对自己的讥讽，心里的“蝎子毒”又隐隐发作。
“No啦——不一样的。”Mr.Cheong笑着摇头，“你不讲我也猜得到Laura会怎样讲，不过她看重的是怎样利用人家，我的重点呢，是怎样用好心态去理解被人家利用，不一样的啦！”
陈溪叹服，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确实没有Mr.Cheong那样乐观豁达的胸怀。接下来她并没有继续聊及罗兰，转换话题道：“其实想一想，我在以前的职业道路上已算是很幸运的了。一路不管有多困难、多凶险，总会有人相助。”她也在暗暗庆幸——今日迷茫之际，上天又为她派来了面前这位如父亲般慈祥的前老板。
Mr.Cheong却不理会她隐讳的感恩，直言道：“你真的认为，就是自己的运气好，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吗？Rosie，你到了现在这个成长阶段，应该要沉淀下来，好好总结分析一下，自己的成功和失败，原因各是什么啦！”
她意外地眨了下眼，没料到Mr.Cheong会这样说，又现出恳切的笑容，央求道：“Mr.Cheong，当时是您叫我进NST总部的，没多久就撇下我们回新加坡了，结果很多您教给Anna她们的东西我都没学到……不如您今天给我补补课吧！”
Mr.Cheong忍不住又笑了一下，早听闻这个女孩子是个“百变精灵”，还有一张又利又巧的嘴，今日果然也拗不过她的恳求。他又喝了口咖啡，放下杯说道：“成功，很简单啦！是因为你很积极、认真。尽管有些小手段，但总的讲为人很正直，有自己的原则。所以呢，会有点——内地这边常讲的‘群众基础’，会得到大家的支持，会有人肯帮助你。不过呢，你总是会惹祸，没办法周全地保护好自己，这也是一种失败。我想原因嘛，就是你锋芒外露，争强好胜……激进的人呢，总是会得罪人，所以，你现在需要学的就是‘隐忍’跟‘内敛’。”他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小口咖啡，“这些，是你在Goldcollar（金领阶层）这个层面应该要慢慢学习的东西了。到了TopManagement（最高管理层人员）的时候，更要懂得怎样‘隐忍’，跟怎样‘为人’。”
陈溪听了连连点头，由衷地感慨：她刚进方氏时，的确因为心高气傲而没有建立良性的群众关系，后来通过一系列的手段貌似坐稳了自己的“江山”，殊不知这一切其实都是倚仗方浩儒的影响，她并未真正博得人气。
“打打杀杀，你将永远不得安宁，因为没有人注定可以一直都赢。你以前在NST，难道没有经历够吗？”Mr.Cheong抱起双臂向后靠到沙发背，认真地望着陈溪，“Rosie啊，我很肯定：你是个聪明上进的女孩子，我也听Jane讲过，你在御景是怎样与那位梁总斗智斗勇的。不过我现在要提醒你的，有三点：第一，是管理上的‘水火有别’。不是有句俗语叫作‘新官上任三把火’吗，但是火虽然可以烧得轰轰烈烈，却不好把握火势。太旺了呢，就容易搞得大家‘焦头烂额’，没有真正利于团队环境的改善。而且火的能量很短暂，火势一旦减弱，热量不够，等于没有烧过。再讲一讲水，它就不一样了——它可以无声无息地渗透进物体的内部，你还没有感觉的时候，它已经彻底改变了事物的本质。水可能并不像火那样张扬，但它的影响力往往是持久稳定的。”
“Mr.Cheong，您说的，我懂了。可有时像水一样低调的态度，未必会有理想的效果。”
“呵呵，水也不是万能的，我们偶尔也需要像火一样。不过我猜，你讲的情况，也许是因为还没有把握住水的能量核心。要像水一样，就要先有包容事物的胸怀。另外，它与火最大的不同，就是会有足够、长久的耐心。所以，当你感到没有理想的效果出现，也许是因为——你的耐心不够。”
陈溪默默地端着咖啡杯，却不沾唇，像是在品味着Mr.Cheong的话。
大概是喝咖啡令喉咙有些干燥，Mr.Cheong拿起边上的水杯，喝了口冰水，长长地舒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继续：“第二点呢，你在职场上，到了一定高度，必须要懂得去理解别人。《孙子兵法》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种是为了打败别人而去了解别人的做法。我们讲究更高层面的，是要懂得学会去理解别人，如果说‘了解’对方是为了打败对方，那么‘理解’对方，就是要学会换位思考，去化敌为友；或者可以调整自己的心态，不与之为敌。Rosie，你非常聪明，人的根基也很正派。有了以前的故事，我相信你在职场中战斗的本领已经很高强了，可是你真正需要的，是学会把心态放得低低的、平平的，再去做事。要知道——去打败人家很容易，但那样做永远是会有负作用的。你需要懂得理解和欣赏人家，之后呢，再去打动人家，去感化和影响人家。这样子呢，你周围的同事就不再是看你们夫妻打仗的热闹，他们会自觉主动地协助你，你才会因此而有自己的力量。但是要记住：这力量，永远只用来做自己的事，不是去和人家打架斗争。真正聪明的人，会明白一个道理——强者‘以势压人’，智者‘以德服人’。”
“您说得真的没错……我一开始是仗着老公的‘势’立了足，的确可算是凡事压人三分，而如今他反过来针对我，局面便急转直下了，因为自己以前没有用‘德’做基础……Mr.Cheong，真的很感谢您的教诲，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一定会学着做个‘智者’！”
“No啦，no啦，”Mr.Cheong边笑边摇头，“你还没有全部理解我的意思，所有的道理都不能这样片面地去理解啦。我们要做智者，但也不能拒绝成为‘强者’。你必须搞清楚的是：真正的强者，强在内心，而不是外在的势力。这种‘强’会表现在，不但不去打压，还会有虚怀若谷的胸襟去容纳世间的千人万事；真正的智者，是‘大智若愚’。不耍小心计，不做虚德伪善的事，更不会把别人当作傻瓜来哄骗。要记住，让别人服气的‘德’，永远要以坦诚为本。我想呢，你在过去的一年多，也经历了不少事情，认真想想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陈溪服气地笑了：“唉……Mr.Cheong，我怎么开始后悔了呢！要是当初我不离开NST，跟着您好好学些职场里的处世之道，肯定比现在受老公欺负更有意义！”
“唉，不是讲过了嘛！那只是你不知情的必然结果嘛——这样讲话不是让我也得罪你先生嘛——”Mr.Cheong皱起眉，却笑着嗔怪她，“你要明白：一个人的成长，往往不是靠书本和老师的，是靠自己去经历的。所以呢，我只能帮你把你经历过的事情，再做做分析。但有些东西，我讲出来，你没有经历过，也不会真的领悟。关于你的先生，你是不是有问题，自己要多想想。很多时候，我们改变不了人家，只有改变自己——‘以动制静’嘛。中国的名著《红楼梦》，可能很多男孩子希望有个林黛玉一样的女朋友，但我从男人娶太太的角度，可不敢娶一位讲话尖刻、多愁善感、动不动就生气的林妹妹。其实真正想娶的，是薛宝钗那样善解人意的太太——呵呵，Rosie，我的意思，你明白的啦！”
“Mr.Cheong，您刚才的三点才讲了两点，不会第三点就是帮我老公教育我——让我学薛宝钗吧？”
“呵呵呵，是你先提的嘛！”Mr.Cheong也学着年轻人的口吻开玩笑，“第三点嘛，你要记住：职场向上发展的秘诀，就是不断地调整心态。因为很多时候，不一定你努力了就会有收获，所以我们还要练习承受失败与挫折的功力，要理解什么叫作‘荣辱不惊’，什么叫作‘虽败犹荣’。有时候，现实中的胜利，就只是一种态度——关于这一点呢，我现在还不可以给你解释，你要自己慢慢去体会。”
“Mr.Cheong，您这样可不够公平！”陈溪突然像个小女孩一样噘起嘴，“比起Anna她们，我本来就缺了好多课，现在您才教我三点，还要有所保留……”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是安心怡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