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趁乱将新买的素绸塞进竹筐。
转头却见乔伊伊背靠廊柱喘息,颈间金纹已蔓延至锁骨,在暮色中明灭如将熄的炭火。
她慌忙用身子挡住众人视线,却摸到小姐冰凉的腕间渗出冷汗,在袖口绣的海棠花上凝成血珠。
"还差七十三幅。"乔伊伊借着整理绣品擦去嘴角血渍,绣绷边角的藤蔓悄悄卷走染血的丝线。
她望着渐渐散去的人群,目光掠过那些拿起绣品又嫌价高的妇人,忽然将最后半卷金线抛向空中。
细若游丝的金线在晚风里绽成烟花,落地即成蜿蜒的光带。
顽童们追逐着光痕奔跑,凡踏过金线之人,衣摆都开出与绣品同色的缠枝花。
整条长街霎时成了流动的绣卷,连巡夜的更夫都忍不住跟着金线徘徊。
打更声惊醒了沉醉的人群。
乔伊伊突然剧烈咳嗽,袖中锦鲤绣帕瞬间褪成灰白。
翠儿急忙搀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触手却是满把凋零的花瓣——那些藏在衣褶里的石斛兰,不知何时已败落成尘。
戌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响,布庄伙计粗暴地扔出她们的竹筐。
未售出的绣品散落在青石板上,被更夫灯笼照得忽明忽暗。
乔伊伊蹲身去捡《并蒂莲》时,绣面突然卷住她手指,将尚未凝固的血珠吸进花蕊。
"小姐当心!"翠儿突然扑过来推开她。
那幅绣品在血珠浸润下疯狂生长,莲花根茎眨眼间缠满整面砖墙。
更夫吓得跌坐在地,灯笼滚进藤蔓丛中,火苗舔上花茎时竟绽放出琉璃般的光晕。
乔伊伊割破指尖将血抹在花心,暴长的藤蔓瞬间缩回绣面。
翠儿捧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眼泪砸在染血的衣襟上,开出转瞬即逝的冰菱花。"我们回家。"小丫鬟咬牙背起竹筐,"定会有法子的,小姐的绣品明明......"
后半截话被夜风吹散在街角。
她们身后,更夫正举着琉璃莲花灯笼逢人便说奇遇,那灯笼的光晕扫过布庄招牌时,李老板藏在门缝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而在更深的阴影里,沾染了乔伊伊鲜血的《并蒂莲》绣品,正在竹筐最底层泛着妖异的红光。